法国作家保罗·莫朗:旅行,一种“国际性劳累”

2020-01-22 09:32:33

        按:法国小说家、法兰西学院院士保罗·莫朗(Paul Morand,1888-1976)谈论旅行的方式比较特别。他似乎既

非全情投入的旅游者,也非冷眼以对的批评家;他似乎既不全然批判人们对旅行的信奉与现代消费型旅游对目的地

的破坏,也不否定旅行能带给个体的开阔眼界与带给社会的沟通了解。肯尼亚亲子游   南非旅游私人定制

  保罗·莫朗一方面认为现代社会的旅行太过轻易,从前旅行困难重重,“通往珍贵之物的道路狭窄无比,”而

在今天壮美之景“几近强制性地被展现在众人眼前”;另一方面,莫朗发现书籍“伤害”了我们的好奇心,让旅行

者成为永远不会感到惊讶的存在,总是准备好“认出”一切,在异国的奇景与文化中纹丝不动、没有笑意。

  保罗·莫朗

  在散文集《旅行》中,莫朗抓住并指出了现代旅行者的盲点,或许我们从未意识到旅行的意义和局限,以及旅

行背后的时代特征——“看的渴望”和“不安的情绪”。有趣的是,莫朗在文章中写道,“个人可能一无所获,但

新的秩序将诞生于所有这些国际性的劳累之中,诞生于愉快和劳动、心情和习俗、服装和语言、信仰和时尚的交换

当中。人们越是旅行,国与国之间心灵与精神上的交换就越多,冲突就越难发生。”

  经出版社授权,界面文化(ID:Booksandfun)从《旅行》一书中节选了《到达》与《返回》两个小节的内容,

以期与你们一同参悟旅行的奥义。

  一、到达

  假期(vacances,vacant=vide),一个正在丧失词源意义的单词。二十世纪初,vacances尚还保有本义;那时的

欧洲不像正午的地铁那样挤满了人;法国还存在空隙,空气在人群、车辆、思想、城市和事件之间穿梭流通。邪恶

的增殖之神还在沉睡。夏天未曾扰乱人们的生活,没有把人群投射到依旧僻静的白色道路上;乡下人不曾离开他们

的小花园;渔民还待在船上;工人也没有走出工厂或商店;有钱人把自己关在赌场里;城堡主在城楼里高卧;八月,门

窗紧闭。铁路将城里人卸在仅有的几个固定地点:迪耶普、卡堡、埃特雷塔、特鲁维勒、鲁瓦扬。其他地方的海滩

在土著人被屠杀后宛如大洋洲的沙滩。这些令人眼花目眩的孤独沙滩仿佛含盐的沙漠,卡昂的步兵部队可以尽情地

在乌尔加特附近的奥恩炮口射击;他们没有杀死任何一个露营者,也没有破坏任何一座别墅。

  昨天与今天之间的一个深刻不同之处:昨天,壮美之景被珍重收藏;而今天,它们几近强制性地被展现在众人

眼前。克制、审慎、默契使真正为美痴狂的少数人对于自己的乐趣闭口不谈;少数幸运儿像吸食鸦片者一般躲躲藏

藏,傻而高贵。因此,昨天没有流浪汉城市,没有旅馆业的推广、伪造的民俗,也没有旅游折扣;没有勃拉姆斯的

广告、德彪西的宣传和奥义书(婆罗门教的经典之一,音译“邬波尼煞陀”,指附在森林书之后解释吠陀奥义的一

类书籍)。最早的奥义书没有可供攀爬的斜道;奈瓦尔不像卢瓦尔城堡一样显出光辉,《米洛的维纳斯》也不曾被挂

在街头巷角。通往珍贵之物的道路狭窄无比;人们必须战胜满是敌意的沉默,从中发现它们,并因此得到心灵上的

洗礼。

  昨天没有流浪汉城市,没有旅馆业的推广、伪造的民俗,也没有旅游折扣()

  在学校里,老师向我们隐瞒前莎士比亚的作品(正是马塞尔·施沃布启蒙我们认识了马洛、韦伯斯特、图尔

纳);瓦莱里、圣琼·佩斯被人遗忘;普鲁斯特引人发笑。我感激一个多管闲事的同学,他曾于1907年踏上了兰波的

道路;拉法叶百货公司不会售卖他的作品。而今天,人们什么都不知道了。这应该被叫作没文化吗?巨大的太阳造成

了沙漠。初等教育的人无所不知;中等教育的人幸运地遗忘了一切。这是精神高等领域的真实情况,自然美景也同

样如此:尼亚加拉和萨赫勒均没有以色彩惹人注目;老虎和金枪鱼也没有向喜欢打猎垂钓的人发出邀请。大自然热

爱空白。冰川上没有划痕,马特洪峰上也没有四处乱丢的香蕉皮。艺术和自然曾经是真实的,如此真实以致人们竟

然忘了这个词是欺诈者的发明。自从如此多的法国葡萄酒被掺入阿尔及利亚原酒以后,人们可以在缀上去的标签上

看到这样几个无耻的字:“真正的葡萄酒”。

  此处是比海洋更加明显的蔚蓝,它就是港口;此处是张着大嘴的航空站,它就是终点。“什么!昨天晚上发生了

什么!三个小时前我还在巴黎呢?”总有一些人们尚未适应的难以置信的时刻,新鲜的空气使瘫倒的身体迷醉,人们

仿佛收到了无所不在的神或恶魔的赠礼。诚然,使一切变质的书籍也伤害了我们,让我们成为永远不会感到惊讶的

存在,总是准备好“认出”一切:我们走进莫斯科的雪天,不惊不喜地坐在横滨的东洋车里,在邻国人民如生命般

宝贵的狂欢节中纹丝不动,没有笑意。直到后来事物才不再与书本告诉我们的一样。您向一个半圆走去;他们是一

群旅店信使,他们跑遍了车站,却没有权利在礼服衣领上别上金钥匙的标志。

  我们可以在此处惊呼:“这就是我想要生活的地方吗?”没有任何地点像理想中的黄金之国。(爱伦·坡)“夏

天这儿的人很多吗?”我们向特内里费岛的渔民打听。“像蚂蚁一样多!”他回答。在过去荒无人烟的坎佩尔,我们

发现了旅行汽车城市;微型大区、一米宽的街道、用汽车前灯照明的露天电影院、被固定在树上的插座(方便露营者

使用电动剃须刀)。我们的天堂变成了小型人间地狱。对所有人而言,是那么美好;对于我们来说,是如此糟糕。

  《旅行》

  [法]保罗·莫朗 著 唐淑文 译

  南京大学出版社 2019-10

  二、返回

  夏日,昨天的避暑者们需要一些消遣,赛马、赌场、舞会、沙龙舞、散步、“远足”、烧烤、宴会等,同时穿

着用旅行箱带来的合适的衣服。今天,人们不再要求被取悦,他们只需要不被激怒:大海、太阳、沙滩、美酒,再

加上一张橡胶床。他们的愉快不再需要别的什么来锦上添花。这一切花不了多少钱,一个水手包就能装下。

  不,旅客没有完全破坏一切:他们装点了夏日威尼斯的美丽(冬天的威尼斯简直阴森可怖),美化了滑雪者们走

后一片狼藉的四月山村!

  当人们看到高级行政人员或政府官员去“游学”时,应该不寒而栗;大权在握的人已不再处于学习的年纪;他们

本该知道。

  作家,对其时代影响最大的作家,都曾出去旅行:蒙田、卢梭、伏尔泰、贝纳丹·德·圣皮埃尔、夏多布里昂

、乔治·桑、拜伦、拉马丁、克洛岱尔、圣琼·佩斯、米肖、贝尔纳诺斯、塞利纳。

  我们不要仓促地讲“将要去”的旅行的坏话。一座城市给您留下的印象,一个新国度带给您的冲击,这些总之

都是第一个四十八小时的事情。否则就是几年后了。

  如果有人真的为了学习而去旅行,那么他应该独自出门;之后将有其他无数次机会两个人结伴出发(或不出发)



  伟大的旅行家丹纳谈到了对思考者来说无比宝贵的幕间休息,它是未被占用的时间、主人准备的餐饭、在车站

的等待、睡觉和起床。

  闲逛并不是浪费光阴;神也会衰老。古人欣然接受迷路女神维比利(Vibilie)。

  旅店老板不会恼火于诸如房间内的厨房、洗衣间,旅店对面的野营地,以及仓促动身这样的琐碎小事。

  小费。1936年,旅店员工的要求:“别再给羞辱人的额外报酬了!账单的百分之十五就够!”从此,百分之十五

挂在旅店账单上,小费到处都在给。

  汽车把我们送到乡村、道路和客栈,带我们去冒险,去利用大城市之间的空间,(城里人说)几个世纪以前这些

地方就被遗弃给农夫耕种了。

  旅客是错觉的受害者:他们几乎总是辛辣地批评所在的地方,而一旦回到家,又会为其高唱赞歌。我们曾居住

在不健康的天空底下,曾在这些地方度过致命的几个小时,但以后,我们会突然怀着热情、兴奋以及荒谬的怀旧之

情谈到那有益健康的气候、高贵的居民以及美丽的云彩。因此,我们对所参观国家的赞美不及对自己国家的间接批

评多。J. 阿特金森说得非常好,“异国情调与批评有关”。

  我们对所参观国家的赞美不及对自己国家的间接批评多()

  远方来客的谎言拆不穿。我们深知十八世纪旅行者的著作对观念演变所产生的影响。再往前两个世纪,蒙田在

著名的《论食人部落》一文中做了很好的示范。正是在他的文字里,人们首先发现了对作为比较的外国风俗的关心

,这关心将萦绕在十七世纪的不信教者和十八世纪的“哲学家们”的心头。“旅行(著作)创造了一些……早已不存

在的幻象……(我)可以像古代的旅行者那样,有机会亲见种种奇观异象……不然就成为现代的旅行者,到处追寻已

不存在的真实的种种遗痕……对野蛮人说声心爱的再见,与探险告别!”R. 阿特里在其近来作品《该隐的孩子们》

中摧毁了高贵的野蛮人的神话。“有了自然这个词,我们失去了一切。”(夏多布里昂)

  “看的渴望”和“不安的情绪”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。不应以两只鸽子中后悔的一只为借口而放弃。卢克莱

修曾说,人们“像摆脱沉重的负担一样不停地更换地点”。个人可能一无所获,但新的秩序将诞生于所有这些国际  法国旅行    以色列蜜月旅行  特美旅行费用

性的劳累之中,诞生于愉快和劳动、心情和习俗、服装和语言、信仰和时尚的交换当中。人们越是旅行,国与国之

间心灵与精神上的交换就越多,冲突就越难发生。人们将嘲笑我们的和平条约,嘲笑以前的国家,就像嘲笑那条赋

予卢尔德居民权利,以割掉胆敢跨过大门的隔壁圣比村村民一块肉的中世纪敕令一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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