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市热点:从养鸡到画鸡 文/徐卫

2023-12-18 21:44:06

从养鸡到画鸡

文/徐卫

       在我儿时成长的年代,无论城乡,几乎家家养鸡,少则一两只,多则一大群。

      老家住在如城北大街,记得有个不大的院子,前后三户人家都养了鸡,大概有二三十只。在人的居住活动本来就很小的空间里,还要养这么多的鸡,从早到晚那个闹腾,便可想而知的了,尽管每家的鸡在白天大部分时间里都被细竹编成的栏栅圈养着。

      记不清最初的鸡仔从何而来,反正莱市场是见不到的。在那个物质十分匮乏的计划经济年代,很多商品都要凭票供应。也许我家的鸡仔就是用煤球票跟农民换来的。

      每年初春,小院子里就会传来清脆的叽叽声,黄的、白的、黑的、花的……拥挤在一个扁扁的铺了稻草的大破旧篮子里,那毛茸茸憨态可掬的鸡仔,孩子们逗得最开心的了。

  转眼间,小鸡跟随着大人和小孩的脚跟穿来穿去了。有时我喜欢捧着饭碗走到院子里,坐在一个小板凳上,一边吃一边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已经长出些长毛的一群小鸡,猜它们谁是公的谁是母的,并故意的从嘴边掉几粒米,让小鸡来争抢,爸妈见状便总会责备到:你下巴颏有个洞啊!

      的确,在那个时常吃不饱饭的饥饿年代,米是很宝贵的,大人无须用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,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来教训孩子。不要说米是依据人头和岁数凭票供应,就连鸡吃的麸子糠皮也要限量购买的。

     你瞧,麸皮加剁碎的烂菜叶子绞拌成热乎乎一盆,才一端出,群鸡簇拥而上,啄之像雨点入塘,咽食过速,呛得直打嗝,小的挤不进,圈外急得来回转,争抢得几乎将食盆都要踩翻了,直至盆底朝天,群鸡才缓缓散去。饥不择食时何谈“见食相互”的仁者之性呢?

  我顶喜欢看饱食之后的鸡相互追逐争斗。两只公鸡有事无事的打斗起来,鸡脖上的毛竖立如撑开的雨伞,通红的脸,瞪圆了那不怒自威的眼睛,紧锁对方,一会儿腾空而起,足蹬喙啄,羽翼翻飞;一会儿相对而视,目不转睛,伺机而动……反反复复非要争个高下不可。最终,胜者拍拍翅膀,翘着黝亮的尾巴,踮起脚跟,伸长了脖子,趾高气昂发出一声长长的啼叫,然后散开一边的翅膀,围着母鸡直转悠,冷不丁地扑了上去………。

      相比之下,母鸡闲时则喜欢用爪子在地上刨坑,尤其在夏天,它们把肥肥的身体放在坑里,不断用嘴将周边的沙土往身上刨,说不清这是为了纳凉降温,还是用沙土干洗身上的羽毛?。母鸡在土坑里蹲了好久才站起来,蓬松着那排列有序短而圆的羽毛,抖抖身上的土灰,慢悠悠的四处觅食,嘴里不时发出嗄——嘎——的叫声。

  闷热的夏天,倾盆而下的暴雨,把鸡都赶到了屋檐下,它们紧缩着身子聚集一团,个个睁大了惊恐地眼睛,直视着伴随电闪雷鸣的豆瓣大的雨点。它们不愿意躲到又矮又小的鸡窝里,因为那个沿墙角而搭建的鸡窝顶上,是用破塑料纸和柏油纸遮盖的,上面还压着一两块小石头或坏砖瓦,根本档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雷暴雨。

     寒冷的冬天,朝南的墙角下常常卷缩着一群鸡在晒太阳,如果不是有条阿黄狗忽然从它们前面一穿,无论公鸡还是母鸡都懒得将紧缩的脖子伸开去看一看的。

      来年春上,母鸡不停的嘎——嘎叫,一声比一声长,涨红的脸,圆圆的屁股,左摇右摆的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,这是下蛋的前兆。母鸡终于跳进了大人事先在栏栅里备好的没有把手的篮子,伏在了软草中。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看到母鸡从下蛋的窝中跳出,昂着头,咯咯咯哒——咯咯咯哒的一声接一声的叫了起来,我急匆匆跑过去取出带着母鸡体温的蛋,送到母亲面前,母亲那会心一笑,永远印刻在我童年记忆的荧屏上。

  自打高中毕业下乡插队以来,我对养鸡不再像孩童时觉得那么有趣而关注了,也许是农村散养的鸡更多,司空见惯的缘故吧。

     后来,我就读于南京艺术学院时,看见刘海粟院长的一幅油画:在葱茏的草地上,两只白色的雄鸡对峙不让,那融合了印象派色彩和笔触的表现,颇具写意油画的意味,似乎让我又联想起童年见到的争雄场面,那印象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  南京艺术学院的陈大羽教授,齐白石的弟子,画鸡最著名了,每次他在隔壁国画班上课,演示画鸡,我几乎都要去看的。大羽先生那刚健而浑厚的笔墨,夸张而有趣的形态,至今想来仍历历在目。然而,在南艺,作为工艺绘画专业工笔人物班的一名学生,我并没有尝试画写意大公鸡,似乎显得很专业,一心要画好工笔人物。

      直至在大学里教学,我带师范生到乡镇中学实习,课间闲时,铺四尺对开宣纸一张,信手一挥,一幅酣畅淋漓的斗鸡跃然纸上。我感到十分惊奇,真是鬼使神差!

  不知不觉我爱上了画鸡,一发不可收拾。在我的一次个展上,有人无意作了统计,展出的八十多幅作品中,一半以上涉及鸡的题材。其中缘由我也道不清,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就对鸡的习性了然于胸,它们的形体、动态、神情……我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来。这大概印证了中国画写意艺术要素之一:画者首先须对表现的物象烂熟于心,然后方能一挥而就。

      我画鸡,除用少许胭脂加朱磦点染鸡冠外,其余皆以墨色表现,始终沉浸在水墨交融,恣肆飞扬的挥洒中,捕捉笔墨阴阳互动、对比统一的和谐之美。对这种美的追求,我在不断汲取古人和现当代画家,尤其是以画鸡而著称的名家、大家那早已形成特定笔墨符号的艺术滋养的同时,尽可能使自己的笔墨形式不入熟套,把鸡的丰富形态变化渗透于“骨法用笔”和“墨分五色”的阴阳变幻之中,从而使我深深感受到谢赫“六法”之首——“气韵生动”,这一宇宙自然生生不息的运动气势与人的内在气质韵致契合之美,是那样的奥妙无穷,让我力犹未逮,却欲罢不能。画意不尽时,便信手写了首小诗:阴阳割昏晓,笔墨藏天机。若会神来意,顺承无不奇。

     写意的笔墨结构,如何处理好形与神的关系,时常纠结于我画鸡的前前后后。虽东晋顾恺之早有“以形写神”、“迁想妙得”的画论在先,然而落实到具体的笔墨,此“神”之“妙得”着实是可遇而不可求,须不断丰富中国画人内在学养,不断提升思想境界,不断锤炼笔墨功夫,才有可能妙手得其神啊!

  鸡,这一天然的家禽,早在汉代韩婴《韩诗外传》中就以“文、武、勇、仁、信”冠之“德禽”之美誉了。把自然物象生存的自然之道衍生于人的行为品德,此“天人合一”的理念引导中国画的创作实践,构成了“写意”系统语言。苏轼的“论画以形似,见于儿童邻”,意不在讨论画得像与否,而是提出了中国画写意美的命题。人们早已熟知的“梅兰竹菊”,引历代多少文人为此“四君子”而殚精竭虑,写诗作画,足以从一个侧面充分反映了中国画“立象尽意”和“以意表象”的写意美的特质。作为中国画人,我们应当不忘初心,坚守正道的,使传统中国画写意精神不断发扬光大。想到这些,我感到手中之笔似乎凝重了许多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,我笔下的鸡仿佛越来越丰富起来:或晨啼于东方既白的雪梅中,或栖息在雨后天晴的竹林里,或相争于落叶纷飞的秋风中,或漫步在紫气东来的藤蔓下………。其笔墨意趣以书法为根基,粗细短长、浓淡干湿随意互参;是线又面,是笔亦墨,力追胸中意象,以求意达而神出。

       然而,无论我在宣纸上怎么折腾笔墨,还是觉得力不从心,其形难以传神,“似与不似之间”的妙境,让人捉摸不透,似乎与梦里童年养鸡时所见到的生动自然的景象总隔着那么一层。我之求索,可谓路漫漫其修远兮……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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